6.3億人民幣和5.13億港元，是字節跳動和B站為加碼長視頻而付出的代價。

兩個競爭對手，時隔7個月，牽手同一家影視公司，這家公司叫做歡喜傳媒，背后站著中國民營電影公司教父董平，和寧浩、徐崢、張藝謀、王家衛、陳可辛、顧長衛、張一白7位華語電影圈重量級導演。

歡喜傳媒同B站、字節跳動一樣，也是電影圈的后浪。

董平、寧浩、徐崢和項紹琨2015年入股了一家主營物業代理及證券投資的香港上市公司——21控股有限公司，之后便是歡喜傳媒借殼上市。

歡喜傳媒成立后，陸續出品了《瘋狂的外星人》、《囧媽》、《吹哨人》、《南方車站的聚會》等影片，以及即將在國慶檔上映的《奪冠》。

歡喜傳媒與互聯網的故事始于今年年初。1月23日，歡喜傳媒發布公告，稱《囧媽》放棄保底協議不再安排院線上映。次日，又一則公告顯示，字節跳動斥資6.3億人民幣買下《囧媽》。

大年初一，全國觀眾第一次在線上看到了賀歲檔電影，沒花一分錢。

歡喜傳媒與字節跳動的協議里，有一項是要求后者在其所有平臺上為「歡喜首映」設置獨立入口，這項內容也出現在了歡喜傳媒與B站的協議里。

因此這個下載量只有1700萬、付費用戶330萬的小眾App，得到了兩大平臺的引流。

盡管只能獲得少之又少的電影版權，并且還要為其它App引流，以及付出高昂的簽約費用，但字節跳動和B站還是前赴后繼的奔向歡喜傳媒。

這凸顯出作為優質標的，歡喜傳媒的特殊性和高價值，同時，也意味著在優愛騰把持的長視頻市場，字節跳動和B站已經很難找到更好的突破口了。

互聯網后浪的長視頻野心

字節系的抖音今年年初公布過一次運營數據，從2019年1月到2020年1月，其DAU從2.5億增長到4億，同比增速高達60%。但抖音的瘋狂并未惠及自己的同門兄弟。

西瓜視頻2018年的DAU為4000萬，但到2019年9月，只增長了1000萬日活。有分析稱，增長下滑源于西瓜視頻的內容消費與內容生產脫鉤了。

“根本上是平臺的內容生產和內容消費是被割裂的，平臺的內容創作者是奔著錢去的，而平臺的內容消費者則只是消費而不參與創作。”相關從業者說道。

當然，與西瓜視頻的戰略搖擺也有直接關系。

2018年，彼時抖音已經跑通短視頻模式，為避免同門競爭西瓜視頻轉向自制網綜，號稱投入40億。有統計，2018、19兩年間，西瓜視頻共計推出了14部微綜藝。

但大多反響不高，甚至打頭陣的《頭號任務》和《考不好沒關系？》至今在豆瓣都沒有評分。

2019年，西瓜視頻開始轉向長尾劇集和紀錄片，并進行了一次品牌定位調整，成為「聚合多元文化的綜合視頻平臺」。

《囧媽》之后，今年4月，西瓜視頻先后與BBC Studios、Discovery達成內容合作。7月，西瓜視頻更是高調拿下爆款音樂綜藝節目《中國好聲音2020》的獨家播放權，再次展現其對長視頻內容的勃勃野心。

與西瓜視頻一樣懷揣野心的還有B站。

5.13億港元入股歡喜傳媒前，B站早已涉足自制內容。2016年，推出了自制二次元綜藝《故事王StoryMan》，之后在動畫、紀錄片、綜藝等領域不斷投入。2019年全年B站一共推出了40部動畫，還推出了美食紀錄片《人生一串2》、文化類紀錄片《但是，還有書籍》等。

在版權內容上，B站與西瓜視頻采用了相同的策略，傾向于購買一些長尾版權。比如，B站今年上新的影片里就有《警察故事》、《臥虎藏龍》、《功夫》系列等經典老片。

B站另一個變化是也開始投入重金做大眾綜藝，請來了1-4季《極限挑戰》總導演嚴敏制作了一檔說唱綜藝，在《中國新說唱》《說唱聽我的》等同類綜藝夾擊的情況下，《說唱新世代》豆瓣評分高達8.7分。

西瓜視頻與B站絲毫不掩飾對長視頻的野心，但過去幾年它們卻很難從優愛騰把持的市場輕易的分一杯羹。不僅僅是大量優質版權握在優愛騰手里，也有一些派別之見存于其中。

2018年6月，騰訊起訴今日頭條、抖音，索賠人民幣1元，并要求兩家公司在自有新聞媒體平臺推送公開道歉。同年9月，愛奇藝將字節跳動訴至法院，稱其擅播《延禧攻略》，索賠3000萬元。2019年2月，騰訊因“西瓜視頻”APP內游戲直播涉嫌侵犯《王者榮耀》著作權，將今日頭條訴至廣州知識產權法院。

這一系列事件的背景，是百度、騰訊、知乎、微博等形成的「反頭聯盟」。

字節跳動、B站「高價」入局

「用戶想看長視頻」不足以成為字節跳動和B站做長視頻的全部理由。事實上，進軍長視頻，無論是字節跳動還是B站，都是其在內容領域的進一步擴張。

如果說在流量競爭前期，還有業務擴張的需求，那到了流量市場進入存量競爭的后期，字節跳動和B站做長視頻則是進攻、防御兼而有之了。

疫情期間，字節跳動免費請全國觀眾看電影的舉動贏得了一致好評，《囧媽》的線上播放量也在3天之內突破6億。更重要的是，西瓜視頻借此完成了一步長視頻普及。

但優愛騰是不高興的。愛奇藝創始人、CEO龔宇在電話會議上直接批評，這不是一種可持續的、健康的商業模式?！秶鍕尅分?，大年初八愛奇藝和騰訊視頻就聯合上線了同樣是院線電影的《肥龍過江》。

長期以來，優愛騰等長視頻平臺基本已經確定的模式是，院線電影下線后登陸視頻平臺，用戶付費觀看。而字節跳動打破了這一規則，相當于直接挑戰優愛騰努力打造的付費模式。

更重要的是，西瓜視頻在販賣同抖音一樣的算法推薦。

從圖文到短視頻，再到長視頻，字節跳動的核心業務模式一直是用推薦算法重構一切信息的傳達。

比如，西瓜視頻最為重要的功能是「猜你喜歡」。和今日頭條、抖音等字節跳動旗下APP邏輯相似，西瓜視頻首先會推送內容池中不同的熱門內容給用戶，然后根據用戶的觀看行為和興趣繼續推送相關內容。

這是完全不同于優愛騰的運營邏輯，如果任由其擴張，后果可想而知。

相較之下，B站對長視頻的野心雖同西瓜視頻一樣明顯，但打法仍是老打法。

自制或購買紀錄片、買一些長尾版權，入股歡喜傳媒是B站迄今為止在視頻內容領域投入最大的一次。雖然2015年B站就成立了嗶哩嗶哩影業，不過嗶哩嗶哩影業在近兩年卻陷入沉寂。

入股歡喜傳媒，B站得到了什么呢？

除了歡喜首映的近60部影片，最大的收益無非是《奪冠》下線的線上首播，以及在第三季度上線的《風犬少年的天空》。而根據B站大會員的設定，無疑這兩部作品將為B站帶來一波會員高潮。

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B站這次的投資。與優愛騰相比，B站在影視圈經驗不足，對于生產優質作品的掌控和發現能力還較弱，不過這也解釋了為何B站會與歡喜傳媒達成合作，后者在業內有極好的口碑和成績。

而優愛騰與影視制作公司的合作，除了直接投資獲得股權，更傾向于投資工作室，或者以合資公司的形式進行單個項目的合作。比如工夫影業與《河神》制片人常犇、導演田里、以及愛奇藝共同投資了霍爾果斯閑工夫文化傳媒有限公司，這家公司是工夫影業與愛奇藝合作的重要實施主體。

B站與字節跳動的暗戰

字節跳動與B站，前后與歡喜傳媒牽手，但二者的合約看似一致，實際卻有所出入。

一致的地方在于，無論字節跳動還是B站，都必須為「歡喜首映」設立獨立入口進行導流；不同的地方則是，字節跳動擁有歡喜傳媒出品影片的署名權，而B站擁有歡喜傳媒主控影視項目的優先投資權，以及影視作品衍生開發。

更重要的是，B站的進入意味著歡喜傳媒與字節跳動的第二階段合作已無法進行，而B站與歡喜傳媒的合作協議期限長達5年。

B站公關負責人對外表示，合作達成后，歡喜傳媒享有的所有獨家新媒體版權的影視內容，未來將只能用于歡喜傳媒集團旗下新媒體平臺「歡喜首映」以及嗶哩嗶哩平臺獨家播放。

不過，截至目前，《瘋狂外星人》、《吹哨人》、《南方車站的聚會》等影片依舊可以在西瓜視頻播放。

協議內容的不同，凸顯出字節跳動與B站關于長視頻的理解差異。

前者，從不斷搖擺的戰略中走出，眼前仍是為數據奮戰。西瓜視頻自去年9月之后就不再公布日活數據，可見其十分需要借助獨播甚至爆款內容吸引用戶；而B站則是希望獲取獨家內容外，還可以進行上游投資、衍生品開發等。

可以說，字節跳動在意歡喜傳媒的即刻價值，而B站注重的內容全周期開發。

不過，隨著線上平臺規模及付費模式的進一步擴大、成熟，更多的影視制作公司會以分賬、合資的方式與優愛騰合作。而對字節跳動及B站而言，歡喜傳媒是一個不可復制的案例。